泷草

人尽皆知我爱你

The Long Goodbye

*伦纳德知道了,所以伦纳德裂开了

*说是伦克,其实是伦单箭头



The Long Goodbye


这其实并没有花费太久。世界醒、愚者归,答案如此昭然若揭,以至于伦纳德简直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视而不见。这是1356年四月最后一个午后,天又高又蓝,贝克兰德的花都开了,空气暖和得教人发困。多和平啊!但在这福至心灵的一刹那,他的灵体仿佛遭遇一场轰炸,世界卡壳了,有好一阵任何画面和声音都传达不到脑海,他眼前只浮现一片灰白雾气。直到汇报工作的红手套队员忍不住提高声音:“阁下?”


这是个黑发的年轻人。伦纳德将眼睛转向他,声音很轻:“你怎么能——?”


那红手套有点吓着了,随着伦纳德抬起手,他也跟着瑟缩了一下——但这位序列3的圣者只是接过了他提交的报告,点点头,示意他退下。他于是慌忙退出办公室,掩上门前,听见那位半神对着空气发问:“——你一直都知道?”




——你一直都知道?


他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个下午。祈祷大厅的寂静里,克莱恩.莫雷蒂与他错身而过,向奉献箱无声地投下一枚金币后,长久地消失在他视线,一次都没有回头。离别的预感如此精准地击中了他,因此愚者说,“世界”沉眠了,他也只是想,果然如此。失落之余竟有些细微的庆幸。不然几时轮得到他为克莱恩做些事呢?毕竟克莱恩说找他,通常是要找帕列斯。愚者在上,伦纳德思来想去,还真的只有写诗这事儿舍他其谁:老头序列虽高,不够专业;魔术师小姐固然专业,不擅长看破装逼。但这不能怪她,世面上净是这样的东西:冷酷、疯狂、神秘的冒险家格尔曼.斯帕罗,他令人惊异的海上冒险,以及与五位绝代美女不得不说的故事。也太俗了!伦纳德不屑一顾。他要他的冒险家谨小慎微、步步为营,热爱甜食与冷饮,为几苏勒斤斤计较,偶尔赖床,还至今都是个处。魔术师小姐的编辑因此挥舞着稿纸对他发出怒吼:谁要看这种东西啊!伦纳德义正言辞地抗议:我这是实事求是!……抗议无效。他最终只得在梦境里花了点功夫,好让这蹩脚的诗集顺利出版。结果当然是收到了雪花般的投诉信。但伦纳德不以为意——这只是败坏格尔曼.斯帕罗个人形象的一小步,却是他开启正经创作生涯的一大步。赞美女神!他拿着微薄的稿费,心满意足地在胸前画起繁星,与帕列斯感叹道:克莱恩可真将我变成一个诗人了。又第一百八十遍地叹气: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?帕列斯则不咸不淡地答道:你的确有进步(尤其在脸皮上,天使在内心腹诽)。伦纳德于是备受鼓舞,清了清嗓子,对着红月即兴吟诵起来:


啊,离别

当你离别了我,雾气隐没了你的身影,面容也不再鲜明

我不急不忙;静夜里,我走在螺旋阶梯上

这一次没有摔跤,因为

我知道,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!


老头当时都无语了。他想起那幅画面,踌躇满志的自己,无言以对的天使,还有无尽高无尽远处洞悉一切、却一语不发的的神明——可真够滑稽的!他难以自控地笑起来。离别,当然是离别。但不是他与他的好同事的。直到现在,他才明白那次照面的真正含义:是祂在与他作别。克莱恩.莫雷蒂又一次死在他眼前,而他浑然不觉。


你太慢了,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脑中嗡嗡作响。没人在原地等你。别说了!他头痛欲裂、咬牙切齿,又哭又笑地伸出手——两只漆黑狰狞的前爪,扑过去想揪住那个声音。是老头吗?还是愚者?他听见自己呜咽着,发出不成调的兽类的咆哮:你一直都知道吗?知道你选择了什么?知道你要放弃什么?知道我——




……伦纳德。

伦纳德.米切尔。


他睁开眼睛。熟悉的天花板,古板的办公桌,夕阳的光线正洒进窗棂里来。帕列斯还在悠悠地叫,伦——纳——德……而祂平常一般只叫,小子。伦纳德打了个寒颤,下意识回应道:叫什么,没死呢。天使闻言发出一声嗤笑:死了倒好,总比失控强。


失控……他举起手来看:苍白细长的五指,没有长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鬃毛来,是他尚为人身的铁证。我怎么会失控?他讪讪地放下手,我好着呢。帕列斯毫不客气地说,如果你管不眠者失去意识一下午叫好。帕列斯又问,你怎么知道的?


他内心大叫一声,你果然知道啊!但他只是咧了咧嘴角,干巴巴地说:就突然……想通了,可能这个念头一直有,只是我始终不愿意去想。毕竟我一直了解克莱恩的,不是吗?从他成为非凡者的第一天我就认识他,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任务,他连卜杖都会紧张,占卜家么,不适合打打杀杀……但他后来变成格尔曼.斯帕罗,还有道恩.唐泰斯,还有梅林.赫尔墨斯。都好威风啊,他可真能装。所有人都能被他骗过,我也被骗过一次,只有那一次。本该是这样。毕竟再怎么扮演,他还是克莱恩啊?是我认识的那个……他逐渐安静下来,自言自语道。或许我从来不曾认识他。


他喃喃道:成了神……这是好事。他天生是个守护者。队长也会很欣慰,黑荆棘安保公司出了个神呢。但我好难受啊,老头,怎么会这样?


沉默在空气中流淌。终于帕列斯叹了口气:我帮帮你。


他茫然地说:怎么帮。有办法让我很快晋升序列1的话……


帕列斯没好气地打断他:想得倒美!我老人家都还在序列2呢。我的意思是,他顿了顿,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。我可以偷走的。




伦纳德眨了眨眼。


我可以偷走的。古老的天使重复道,这种感情有害无益,无论对你还是对祂。


伦纳德像被蛰了一下,下意识地坐直了。他想问:什么感情?还想反驳:怎么就有害无益了,我还能害克莱恩?立刻他又意识到,不是克莱恩,是愚者了。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,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克莱恩.莫雷蒂。尊名念诵过那么多次,他怎么从来都不会仔细想想?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攫住了他,灵性直觉将许多不曾在意的画面拽到他脑海中,它们互相倾轧、撕扯,拧成一股色彩混乱的洪流,使他极度眩晕。冷汗顺着他脊背流下来,他张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:老头——


下一秒,他的念头消失了。太阳沉入地平线后,天彻底暗了下来。


帕列斯慢慢地说:我说有害无益,指的就是这个。小子,你离祂太远了,但又不够远。


我只是想要,只是想要……伦纳德发着怔,无意识地揪紧了胸口。那里先前痛得厉害,现在却感觉几乎没有在跳了。这不行吗?他轻声说,末日将近,他,我是说祂,祂有好多事情要做,我们都有好多事情要做。我明白的。我只是想想……偶尔想想,保证不会让祂知道,不会让祂为难。这不行吗?


他近乎在哀求了:别动它,帕列斯……好不好?我没有别的东西了。


好一阵没有人说话。最后帕列斯开了口,如果你还记得那句话。祂念道,相信神灵的威能……


……不要相信祂们的仁慈。伦纳德接道,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自己也知道比哭还难看。非得这样?


从来如此。天使无情地说,一位新晋的神灵也是神,而当祂从沉眠中醒来,你甚至不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……但你的一切都将在祂面前无所遁形。不是我,也会是祂。


但他,祂……伦纳德语无伦次地说,忽然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。祂许诺了我一个愿望的!祂还给了我这个……他胡乱地摸索着上衣口袋,找出那枚摩挲了无数次的金币,已经被他的体温微微焐热了,正在黑暗里反射着晦涩的光芒。他将那枚1磅金币虔诚地捧在手心,随后他滞住了,因为那明显的异常:金币上的人头像像是融化了,凝成了模糊的一团。


序列越高越危险,天使叹息着说,而你的自控力从来没你想得那么好。你知道如果不是它,我差点就需要找个新宿主了吗?




梅丽莎.莫雷蒂站在愚者教堂前。


战后不久,这位神明的信徒如雨后春笋般涌现,没用多长时间,这从苏尼亚海传来的陌生信仰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贝克兰德。这是野蛮的信仰!有人说。但无碍于更多的人狂热地宣扬祂的一桩桩神迹。梅丽莎对此倒没有特别的感觉——她对这位神明的了解仅限于某次偶然翻阅过圣典,对于已经具备一定神秘学常识的她而言,那里面的内容实在有点夸张。但除此之外……她凝望着那座三层楼高的、低调的建筑物。高高的钟楼耸立入夜,红月辉芒柔和投下,晚祷的信徒正陆续从门里出来。


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。墨发绿瞳,着一身黑色正装,与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时别无二致。米切尔阁下!她小小地吓了一跳,随后端正地行了个礼:好久不见。


克莱恩的同事,如今已经是一位圣者了……她回忆起自己所了解到的,心情难免有点复杂。而面前的人正对她微微颔首:好久不见。我看你站在这里好久了,是在等人吗?


我……她迟疑了片刻。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来到这儿,都有种很熟悉、很安心的感觉,总想着多呆一会儿……她摇了摇头,展露出一个笑容:都是些胡话,让您见笑了。您知道的,我们一家都是虔诚的女神信徒。


她没能马上得到回应。梅丽莎抬起头来看,不由得吃了一惊:这位圣者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溺水般的表情。他不舒服吗?梅丽莎犹豫着、试探地问他:那么您呢?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?


哦。他慢半拍地笑了笑,我本来是想送一个老朋友,没想到能见到你,可真是幸运。


这听起来像搭讪……梅丽莎嘀咕道。她自然地转移着话题:那您有等到他吗?


多半等不到了。他依旧微笑着说,但是没关系。总会重逢的。他吸了口气,我已经准备好——


话音未落,他脸上的表情倏地变成一片空白。梅丽莎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:刚才还笼罩着伦纳德.米切尔的那种难以言喻的阴沉忽然褪去了。下一秒,五官英俊的值夜者面带疑惑地四下张望了片刻,随后仿佛是刚刚发现她站在自己面前般,下意识露出一个堪称迷人的笑容。他用一种诗意的语调说:噢,今天很高兴见到你。替我向你哥哥问好!


他颇为绅士地行了个礼,随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远去了。梅丽莎目送着他,红月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;他一次都没有回头。

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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